困惑与质疑之声也随之而来。事实上，在全国已建立多个智能网联示范区和车联网先导区的背景下，各地都在纷纷出台自动驾驶相关政策，鼓励企业开展试点测试，统筹各类资源进行实践探索。那么，广州市此次推出的混行试点与其他地区的测试试点有何实质性不同，支撑“混行”概念的底层逻辑究竟是什么，会不会如外界疑虑的仅仅是换了个新噱头？这个问题成为行业人士普遍关注的焦点。
陈键华（右一）、唐锡禧（左一）接受中国汽车报记者专访
非常庆幸地是，广州市工业和信息化局党组成员、总经济师陈键华，广州市工业和信息化局二级调研员唐锡禧爽快地答应了《中国汽车报》记者的独家专访。他们两位不仅是广州市智能网联汽车产业发展的亲历者、参与者，更是筹划者和推动者，见证并推动了近几年来产业的快速发展。在近两个小时的采访过程中，他们以其行业管理者及政策制定者的视角，向记者深度分享了混行政策的规划逻辑及发展前景，广州市汽车产业的发展历程及现状，智能化之于我国汽车产业的重要战略价值等重要问题的思考。“不忘城市管理初心”“瞄准智能化”“力争引领全球”……这些词汇成为其思考的逻辑起点以及本次专访的关键词。
提升交通效率、优化城市管理是初心
为什么要推自动驾驶混行政策？陈键华强调，政府要考虑的是城市管理的最优化，通过出行效率的提升来实现城市交通最优化的效率。“人民群众能否安全、快速地出行，能否在出行过程中得到充分的服务，是我所关心和要思考的事，也是政府管理的最终目的和初心所在。”
在陈键华看来，政府推混行试点，立足点不只是推动技术的发展，而是要创造大环境推动产业发展，最终目的还是为城市管理服务。“我们要综合考虑社会效益、经济效益的叠加，”陈键华认为，政府推出政策举措不应该是被企业牵着走，而应该从成本、效益最优化的角度来思考，顺势而为地去做事情，即首先想好投入的成本，其次要考虑试点推出后市场能否迅速跟进并商业化落地。
“如果政府投入巨大，但市场没有反应，企业不跟进，或者说找不到商业模式，那就是资源浪费。”陈键华指出，在政策制定过程中，政府要充分考虑市场，想清楚商业逻辑，也只有如此才能事半功倍。
事实上，在智能网联汽车产业发展如火如荼的当下，以基础设施带动智能网联产业发展蔚然成风，一些地方投入很大资源来建设基础设施却无人问津、收效甚微，而这也成为广州市工信局在政策制定时警惕的情形。
陈键华认为他和同事们已经大致想通自动驾驶混行的商业逻辑，那就是用自动驾驶汽车来实现目前网约车做的事情。按照构想，自动驾驶应该最先在城市内的交通环境中落地，如果试行区域内能达到50%以上的网约车替代，那么整个城市的交通将非常方便快捷，效率大大提升。随之而来的，是市民出行方式的变化，不一定要自己开车了；交通状况也发生变化，整个车企的生产也将随之改变。“混行的状态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纯无人驾驶在现阶段并不现实。”
按照规划，广州市将在南沙区、黄埔区、花都区等智能网联汽车道路测试先行试点区开展自动驾驶混行试点。在试点前期，主要支持开展巡游出租车、网约车、公交车等客运活动及普通道路货物运输等载物活动，后期将根据技术发展情况，由市试点办审核并陆续开放如城市智能环卫、快递、邮政等其他应用场景。
根据《广州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促进汽车产业加快发展的意见》，广州市将力争到2025年，全市智能网联汽车实现：L3（含）以下级别自动驾驶汽车新车装配率超过80%，L4级别自动驾驶汽车实现产业化。“我们的目标是2025年实现一万台。”陈键华说。
广州智能网联汽车产业集群优势显现
“近几年来，广州市智能网联汽车产业发展迅速。”据唐锡禧介绍，广州是国家基于宽带移动互联网智能网联汽车与智慧交通应用示范区，广州市智能网联汽车产业集群成为国家先进制造业集群首批培育对象。目前，百度阿波罗、文远知行、小马智行、联友科技、深兰科技、华为广州研究院等智能驾驶头部企业先后落地，齐聚广州，广州市智能网联汽车产业集群初步形成。
唐锡禧指出，广州市汽车产业在自动驾驶领域实现“九项”全国第一：第一个批准 5G 远程驾驶测试的城市；第一个认可其他地区智能网联汽车道路测试许可的城市；第一个发放载客测试牌照的城市；第一个批量开展 Robotaxi技术验证的城市；第一个在中心城区主干道开展道路测试的城市；第一个自动驾驶研发企业取得网约车平台经营牌照的城市；第一个辖区自动驾驶研发企业为L4级自动驾驶批量生产打造标准化流程的城市；第一个发布城市级车联网先导区综合规范的城市；发布国内首条L4级别自动驾驶重卡干线物流示范运营线路的城市。广州还在全国率先出台《车联网先导区建设总体技术规范》《V2X云控基础平台技术规范》，为全市车联网建设提供统一的标准与依据。
不仅如此，广州市智能网联汽车的全产业链生态布局也日趋完善，基本形成了整车、零部件及配套、汽车电子、新能源系统、智能网联解决方案等领域的全产业链布局。不仅拥有广汽集团、东风日产、小鹏汽车、北汽广州等整车厂，还聚集了华为、高新兴集团等网联技术龙头企业，以及小马智行、文远知行、百度阿波罗、滴滴等智能驾驶龙头企业，带动全球汽车零部件一、二级配套供应商达3000多家……“广州汽车”的城市名片为智能网联产业生态创造了先行优势，广州已成为国内具有竞争优势的“整车+网联技术+汽车电子”智能网联全产业链的生态集聚地。
在此基础上，广州市推出自动驾驶混行试点工作，规划到2025年，分五个阶段完成不同混行环境比例、车路协同不同参与度以及多种新型出行服务的多维度、综合性、大规模城市交通试验。广州之所以敢于迈出先行先试的步伐，陈键华指出，一方面是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汽车产业的转型升级，尤其是自动驾驶的批量化应用与推广，所以要从政府管理的角度出发来创造环境、创造市场，以便使企业能够按照市场化规律在这里生存并发展壮大。另一方面，行业内普遍认可广州创新、容错、包容的氛围。
“目前我们已经做到把智能驾驶龙头企业聚集到广州，下一步持续推进产业链条培育将是我们的重点。”陈键华说。
顺应智能化需求发力产业链 回归产业本身
2020年9月，广州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发布《关于促进汽车产业加快发展的意见》，旨在以智能网联新能源汽车为突破口，深入推进汽车产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推动广州汽车产业从规模速度型向质量效益型转变。该意见从产业集群、新能源汽车、智能网联汽车、汽车零部件产业四个维度提出了2025年的目标。
在智能网联汽车方面，广州市提出到2025年，L3（含）以下级别自动驾驶汽车新车装配率超过80%，L4级别自动驾驶汽车实现产业化；建成全国领先的5G车联网标准体系和智能网联汽车封闭测试区，基本建成国家级基于宽带移动互联网智能网联汽车与智慧交通应用示范区。在汽车零部件产业方面，打造智能网联汽车关键核心零部件、核心技术产业高地，形成较完备的世界级汽车零部件产业供应体系，其中汽车电子集成系统销售收入500亿元，配套能力涵盖内燃动力、混合动力、新能源和智能网联汽车产业链条体系。
陈键华也敏锐地把目光转向汽车电子领域，“这将是我们下一步关注的重点”。“智能网联汽车上的诸多零部件配套，如激光雷达、传感器、毫米波雷达等，与传统汽车产业链并不能完全衔接，下一步需要整体规划，我们要回归产业本身。”陈键华认为，汽车电子是关乎整个智能网联汽车产业未来发展走向的关键环节。
据了解，广州市汽车企业零部件综合国产化率平均为80%-98%；只有部分发动机、变速箱核心构件、电子芯片、集成电路、控制系统等技术难度较高及附加值较低的零部件仍需通过合作伙伴、大型跨国供应商从欧洲、北美、东南亚进口。目前，广州市汽车企业在全国有超过3000家上游供应商，产品涵盖发动机动力系统、驱动系统及传动系统、悬挂及制动系统、车身系统、电气系统、新能源汽车和智能网联汽车等主流汽车零部件种类。
“下一步，我们将发挥广州国际汽车零部件产业基地作用，打造番禺、花都、南沙等汽车特色产业园区。加大企业招商引资力度，推动广州市整车关键零部件以及智能网联汽车电子集成系统产业突破。同时推动本地龙头企业顺应汽车智能化发展需求，发展成为具有世界影响力的行业领军企业。”唐锡禧表示，广州在发展零部件方面将从两方面着手：一是加强创新孵化。聚合国内科研院所、高校优势资源，针对电子电气架构、中央计算芯片和功率半导体等领域攻关，以自主可控为目标，打造世界级汽车产业创新中心；二是加快推进国产化替代。优化整车生产企业采购政策，引导主机厂和一级供应商在新项目上对国内供应商予以倾斜，扶持国内供应商的技术升级和质量管控提升。
广州汽车产业基础雄厚 仍需加速创新步伐
广州，早已成为中国汽车产业版图上的重要一极。广州是全国三大汽车生产基地之一、国家汽车及零部件出口基地、国家节能与新能源汽车示范推广试点城市、国家基于宽带移动互联网智能网联汽车与智慧交通应用示范区；广州市智能网联汽车产业集群成为国家先进制造业集群首批培育对象。2020年，广州市汽车制造业总产值实现5860.23亿元，同比增长3.8%，汽车产量295.21万辆，同比增长1.2%，产量继续保持全国第一。
据介绍，汽车制造业已成为广州工业三大支柱产业之一。作为广州市的三大支柱产业，汽车、电子、石化共占广州工业总产值50%以上，而其中汽车就占30%，成为广州市第一大支柱产业。
回顾广州汽车产业的发展历程，唐锡禧认为其呈现出五大特点：
一是增速快、效益好。自1998年成立广州本田汽车有限公司以来，广州汽车工业增长和效益优势协调并进，增长速度和经济效益居国内同行业首位。2020年与2010年相比，广州规模以上汽车制造业工业总产值增长1倍，产量增长1.17倍。
二是产业支柱作用日益突出。广州汽车工业从零开始，到2020年达到汽车制造业总产值5860.23亿元，占全市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近30%，产量连续两年位列全国第一。汽车制造业在广州市工业的支柱作用显得越来越重要。
三是区位优势地位日益突出。汽车产业是广东省、广州市的支柱产业之一。广东省是国内汽车生产基地之一，共有规模以上汽车及零部件企业870多家。2020年，广东省汽车制造业营业收入9255.5亿元，全省汽车产量313.3万辆，广州市占广东省汽车制造业产值近70%，产量超过90%。
四是龙头企业带动作用强劲。拥有广汽集团、东风日产等15家整车制造企业，以及百度阿波罗、文远知行、小马智行等一批自动驾驶独角兽企业。培育了如祺出行、文远粤行、有鹏出行等一批新兴出行平台。此外，还有广汽时代、日电产、株洲IGBT等一批核心零部件项目落户，汽车零部件企业500多家。
五是产业集群发展态势良好。初步形成日系品牌、欧美品牌和中国品牌共同发展的多元化汽车品牌格局。形成了东部、南部和北部三大汽车产业集群，产值均超千亿元。
亲历广州汽车产业二十余年发展变迁的唐锡禧对产业的变化有着深刻的感受。“我们发现，自主品牌产品发展起来后，我们与外方合作中的话语权逐渐提升。另一方面，在智能网联技术方面，某些领域我们已经开始反超国外，比如日方就开始依托我方的技术，并逐渐把测试研发放在国内，我们的一些技术已经可以实现反向输出。”他也同时保持警醒，自主品牌在芯片等汽车关键零部件方面仍存在短板，汽车电子需紧抓智能网联汽车发展的窗口期快速发力。
“我相信自动驾驶是汽车的未来，也将完全颠覆现有的模式。”陈键华表示，无论是混行试点，还是汽车智能化发展，都关乎汽车产业转型升级，关乎双碳目标的实现，及至关乎人民幸福和民族复兴。“智能化是中国汽车产业弯道超车、引领全球的机会，我迫切期待我们能抓住这一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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